8月16日晚，原本计划于次日接受上会审议的正业设计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正业设计”）突然宣布撤回首发申请，而深交所也于当晚宣布对其取消上会审议。
这并非正业设计首次冲刺上市。早在去年3月，在民生证券的保荐下正业设计仅经历一轮问询后便选择撤回创业板IPO申请材料，宣告其首次闯关的失败，而仅3个月后，未更换券商的正业设计又“卷土重来”发起冲刺。
但如此仓促的重新申报，在此次撤材料后宣告再度败落。正业设计的主要业务是为政府、地方国企等部门提供农业开发、灌溉排涝等领域的工程咨询服务。
2019年至2021年，正业设计营业收入分别为1.62亿元、1.61亿元和1.69亿元，同期归母净利润分别为0.58亿元、0.57亿元和0.59亿元。
据正业设计预测，其今年业绩将会有较大幅度的增长。2022年营业收入区间为2.18亿元至2.46亿元，增长区间为28.99%至45.56%；同期扣非后归母净利润区间为0.70亿元至0.80亿元，增长区间为35.33%至54.67%。
但最终导致正业设计此次闯关失败的，可能仍然是业务端的诸多不确定性。
信风（ID:TradeWind01）注意到，正业设计的勘察设计、测绘业务分类与其官网展示存在自相矛盾，例如其在招股书中例证为“堪探设计业务”的项目，却在其官网被宣传为“测绘业务”，这无疑对其业务结构的信披质量和真实性构成拷问。
另据信风（ID:TradeWind01）调查获悉，正业设计的部分供应商本身与正业设计存在同业竞争关系，这是否会给其上游采购的依赖性画上一个问号，以上问题并未在招股书中得到呈现。
此外，正业设计也存在收入区域集中度过高的问题，其报告期内超9成收入均来自黑龙省，“偏居一隅”让其不得不面对供应商同样是竞争对手情形的同时，还要背负着高企不下的应收账款，这也给其后续的经营稳定性带来一定风险。
截至2021年底，正业设计的应收账款（含合同资产）余额高达2.61亿元，占营业收入的比重亦达154.21%。
"主要障碍应该还是和应收账款有关，这个应收账款太高了，而且超过了当期的营业收入，这种在上市项目中是非常少见的情况，而且这个欠款方还是地方政府部门和国企，这其中的不确定性因素是比较大的。"上述上市券商投行人士表示。
业务类型的信披“打架”
作为一家涉农的工程咨询企业，勘察设计和规划咨询是正业设计的主要收入来源。2021年，以上两项收入分别为1.11亿元和0.37亿元，占比分别为66.14%和22%。
以勘察设计为例，正业设计需要组织人员对项目区内的情况进行详细测量，并在此数据基础上结合规划的要求从各方面论证分析形成报告、施工图设计等文件。
这也意味着，测量数据的精准度对正业设计的规划报告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然而，正业设计的大部分测量环节被其交由供应商完成。
2020年至2021年，在合同金额累计高达0.23亿元的“黑龙江省三江平原乌苏镇灌区二期工程测量”项目中，其测量环节被外包给广川建设工程集团有限公司、黑龙江顶策信息技术有限公司等多家供应商完成，外包成本合计为0.05亿元。
但正业设计认为，测量工作不属于核心环节，其表示：“在勘察设计类项目中，设计工作是核心环节，附加值较高，而测量工作是辅助环节，附加值较低。公司主要对核心环节的设计工作进行控制，而对外采购附加值较低的测量工作。”
但与此同时，被其视为核心的一部分设计业务，也被正业设计外包给其他供应商完成。
在带有设计字样的“佳木斯市内河区域环境治理工程设计项目”中，正业设计将设计工作外包给哈尔滨新木源园林设计有限公司完成。
“公司在业务人员工作量饱和时，会对外采购部分设计服务，但对外采购的设计服务主要是设计工作的部分环节或者部分面积的设计工作，成果提交后需要公司进一步的修改、完善、整合。”正业设计对此解释称。
“把部分环节外包给供应商完成在拟IPO企业中比较常见，这也是被允许的。但这里有一个关键的点是不能把自己的核心环节外包出去，如果核心环节也可以外包，那发行人论证自己的核心竞争力也存在一定难度。”一位华南地区的投行人士指出。
不仅如此，正业设计在不同口径下对同一项目的业务类型划分还存在不一致的情形，这显然是对其信披质量的一大挑战。
信风（ID:TradeWind01）注意到，在“巴彦县2019年高标准农田建设项目”中，招股书确认该项目属于“勘察设计业务”，但在正业设计官网，该项目却被作为“测绘业务”的经典案例进行宣传。
正业设计在不同口径所出现业务类别划分的混乱，可能会带来其业务收入结构数据的失真，而这显然也在对其信息披露质量构成拷问。
与上游共竞暗藏依赖风险
信风（ID:TradeWind01）调查发现，为正业设计提供测量、设计等服务的供应商，同时也是其竞争对手。
以哈尔滨志军工程勘察设计有限公司（下称“志军工程”）为例，正业设计2019年对该供应商的采购金额为132.06万元，占采购金额比例为6.42%。
然而，在“东宁市2020年高标准农田建设项目可研勘察设计服务二标段”中，与正业设计一同竞争该项目的企业中赫然出现了志军工程的名字。
再如2019年至2020年，正业设计自黑龙江和信勘测设计有限公司（下称“和信勘测”）处采购的金额分别为212.26万元和208.49万元，占采购金额比例分别为10.33%、8.79%。
在“2020年依安县生态搞生产标准农田项目勘测、设计服务”中，和信勘测的名字也与正业设计一同出现在竞争招投标的企业名单中。
一位参与过招投标的业内人士表示：“这种情况存在多种可能性，一种是供应商和企业之间存在关联关系，两家公司一起参与招投标，这样无论是哪家中标，都有业务可以做，提高中标率；另一个就是两家有合作关系，有可能我中标了，但是我业务多、做不来，我再外包给你；还有就是市场比较小，偶然碰到一起竞标的情况。”
对此，正业设计曾在招股书中明确表示：“主要关联方或持有公司5%以上股份的股东在上述供应商中未持有任何权益。”
对于正业设计屡次从同样是竞争对手的供应商处采购服务的情况，一位北京的投行人士指出：“这种情况需要发行人着重说明是否对供应商存在依赖问题”。
向作为竞争对手的主体进行采购，一定程度上也容易被业内视为缺乏核心竞争力的表征。
“如果你能做的项目，供应商也能做，同时你还要向供应商采购，那么说明你对供应商在业务端存在依赖的，这显然会给核心竞争力画上一个潜在问号。”另一名上市券商投行人士则指出。
难以走出的黑龙江
在收入结构上，正业设计还具有较强的地域依赖度。
2019年至2021年，正业设计来自黑龙省内的收入分别为1.49亿元、1.47亿元和1.55亿元，占比分别可达91.54%、90.95%和91.97%。
如此之高的区域依赖度，在同行业上市公司中较为少见。
以设计总院（603357.SH）、设研院（300732.SZ）、杭州园林（300649.SZ）在内的5家可比公司为例，其2021年的区域集中度中位值为67.75%，显著低于正业设计。
该业务特征还曾引发深交所对正业设计是否具备持续经营能力的质疑。
在正业设计看来，黑龙江省作为中国耕地面积最大的省份，为其涉农工程的咨询服务业务开展提供了基础，并且伴随着农业农村现代化的建设，黑龙江的农田、水利建设等工程项目数量也将持续提升，这都为其提供了新的发展机遇。
然而依赖于单一地区的劣势已在渐渐显现。
2021年以来，黑龙江受到了疫情的严重冲击，这导致正业设计今年上半年归母净利润出现了较大幅度的下滑。2022年上半年正业设计的营业收入为0.76亿元，同比增长了9.24%，但是归母净利润仅为0.15亿元，同比下滑了24.22%。
单一区域依赖之下，正业设计主要面对的是政府客户，也给其应收账款带来了较大的压力。
截至2021年底，正业设计的应收账款（含合同资产）余额高达2.61亿元，占营业收入的比重达到154.21%，其中超4成均为逾期金额。
“由于发行人客户多为从事基础设施建设的政府单位及其下属机构、国有企业，到达付款节点后需要较长的付款审批流程，客户的付款审批流程还会根据当年基础设施建设的资金下达情况有所调整，导致部分项目出现付款延时。”正业设计表示。
付款延时给正业设计带来一定规模的坏账准备金额。
截至2021年年底，正业设计计提的坏账准备金额已高达0.29亿元。
“公司主要客户为政府单位及其下属机构，其回款以财政资金为主，受到黑龙江省新冠疫情影响，财政资金在抗疫防控方面支出加大，在一定程度上导致应收账款余额及账龄增加，按行业平均应收账款坏账准备计提比例计提坏账增加。”正业设计表示。
正业设计的坏账准备计提政策与行业的平均水平相比，已略显宽松。
上述5家可比公司的2至3年、3至4年、4至5年的坏账计提准备比例中位值分别为20%、50%和80%，然而正业设计同样的计提比例仅为15%、25%和50%。
“从供应商、到业务类型、再到区域依赖度，正业设计在是否满足创业板定位的问题上不但存在很大的障碍，从事政府类业务潜在的账期风险也是一个特别明显的挑战，所以最后撤回首发申请并不令人以外。”上述上市券商投行人士坦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