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8日盘前,安踏发布公告称,拟以先旧后新的方式配售1.19亿股新股,预计募集118.02亿港元。认购事项完成后,配售股份数相当于经扩大已发行股份总数的约4.2%,扣除相关费用、成本及支出后,净筹款预计约117.31亿港元。募资用途一方面是为偿还安踏集团未偿付的财务负债,另一方面作为集团一般营运资金。
公告发出当日,安踏股价下跌7.44%收于100.7港元/股,盘中一度跌至本次配售价和认购价99.18港元/股。
方正证券就此次配售募资动作发布研报,其认为募资用途中除偿还自身债务外,安踏18年曾在收AmerSports时提供13亿欧元贷款担保,该笔贷款将于23年偿还,24年到期,出于财务安全考量提前预备资金。
这或意味着,2019年安踏斥巨资加杠杆收购的AmerSports有望在今年“落袋为安”。这对如今的安踏有着非凡意义。
过去一年,安踏刚刚经历最重要的增长引擎之一FILA“熄火”,全年营收略降1.4%,折扣影响其毛利率下滑了4.1%。要知道在2021年,FILA的营收增速还是25.1%。
另一边,AmerSports旗下的始祖鸟和Salomon等品牌风头正盛,前者定位中产,后者面向热捧山系户外穿搭的年轻人。2022年,Amer Sports为安踏贡献了240.3亿元营收,同比增长了21.8%,与隔壁李宁仅差了20亿元,并且首次为安踏集团贡献了2800万元的利润。
至此,“下一个FILA在哪”的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在先后超过阿迪达斯、Nike后,晋江品牌安踏终于得以坐上中国运动品牌龙头的位置,在这个过程中,丁世忠和他的安踏做对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又付出了什么?
一场豪赌的代价
中国优秀的民营企业家普遍有在企业关键节点大胆做出选择的能力,宁德时代的董事长曾毓群将这种能力归为“赌性”,在他办公室的墙上挂着“赌性坚强”的招牌。
这四个字用来形容曾毓群的福建老乡丁世忠也并无违和,安踏对AmerSports的收购也像是一场豪赌。
2019年,安踏牵手方源资本、Lululemon创始人Chip Wilson、腾讯等组成的财团完成对AmerSports的收购。
当时安踏账上仅有92亿的现金,在交易中加了不少杠杆:先是在2017年以闪电配售的形式筹得33.94亿元注入参与收购的财团,紧接着又为并购项目中的13 亿欧元(约合101.6亿人民币)贷款提供全额担保,这直接导致安踏当年账面上的银行贷款栏目增至80亿元,推升其资产负债率从7.3%增至22.3%,并给财务上带来持续的压力。
为了缓解债务压力和优化财务结构,安踏于2020年初在新交所发行五年期价值约10亿欧元的零息可转债。但可转债作为一种融资手段,体现在资产负债表上也是负债类目,与安踏每年到期的银行贷款一并带来相应的流动性压力。
2022年,安踏的流动负债占总负债的比例51.42%提高至83.58%。其中借贷类目占流动负债的46.6%,达到121.98亿元,相比去年同期17.48亿元,翻了近7倍。
借贷类目下,2022年安踏出现了到期银行贷款29.59亿元,同比增长317.9%,非到期银行贷款清零,但出现了价值72.12亿元的可转换债券借贷。
或许正是上述流动性压力,才构成了安踏的又一次配售募资动作。
据国盛证券整理,截至2022年报,安踏的负债总额为313.56亿元人民币,合资公司ASHoldings(持有AmerSports的合资公司)负债总额为367.76亿元人民币。按照华泰证券研报的说法,募集资金不会用于偿还上市公司发行的可转债,而可能用于偿还收购Amer Sports的JV公司13亿欧元的债务(约合98亿人民币),金额上与募资款项约117.31亿港元一致。
勇敢者游戏
在后视镜里回看安踏成为中国市场龙头,无论是签约奥运冠军,还是压中FILA、加杠杆收购AmerSports,都是专属于勇敢者的“游戏”。
1987年,17岁的丁世忠带着父亲给的1万块钱和600双运动鞋只身北上北京卖鞋。当时丁世忠发现尽管自家生产的鞋子质量更好,但有品牌的鞋子比自己带来的“白牌货”贵一倍还多,也更受欢迎。这是丁世忠第一次认识到品牌的价值。
于是在建立安踏品牌后的1999年,丁世忠力排众议,拿出公司全年利润的1/5,斥资80万签下孔令辉作为形象代言人。在那个5000元/平就要被媒体追问“北京房价为什么这么贵?”的年代,80万足以在北京三环买下一套大三居。
签下孔令辉后,安踏的市场反响却是平平,眼看80万的签约费要打水飘,高管问责的话就到嘴边了,丁世忠再一次力排众议,拿出300万去央视打广告。适逢2000年孔令辉在悉尼奥运会男单比赛中夺冠拿下大满贯,一时风头无两,丁的第一次豪赌收获了丰厚的回报,带动当年安踏的销售额翻了10倍至2亿元。
后来,安踏的“专业明星运动员代言+CCTV”营销模式被国产运动品牌纷纷相仿,CCTV5一度被外界戏称为“晋江频道”。
2001年,北京申奥成功成了行业的重磅催化剂。当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萨马兰奇念出了“北京”时,举国欢腾。
2008年,行业的盛宴被推至高潮。这一年,财大气粗的阿迪达斯拿下了奥运会官方赞助,但出尽风头的是在开幕式上飞跃着点燃圣火的李宁。直观反应在财报上,第二年李宁的营收成功反超阿迪达斯中国,牢牢把持着国产运动品牌的头把交椅。
眼看李宁吃到“奥运红利”赚得盆满钵满,在2009年,丁世忠再度出手——安踏接棒阿迪达斯成了官方合作伙伴。当时有媒体报道安踏付出的代价是6亿元,花了前一年安踏净利润的近70%。据媒体报道,当时安踏内部也不乏反对的声音,对此丁世忠的表态是:“(不赞助中国奥委会)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据中信建投研报数据,2010年,安踏的门店数量超过李宁,达到近8700家,四年间翻了一倍还多。
丁世忠当然知道该怎么办。3个月后,丁世忠把上一年剩下的30%利润给花了,斥资3.32亿元收购意大利百年品牌FILA的中国商标所有权、卡位高端运动时尚赛道。
比较耐人寻味的是,在安踏买下FILA中国的使用权之前,李宁才刚刚放弃了当时运动时尚赛道的龙头品牌Kappa,聚焦在李宁品牌上,李宁与安踏命运的分野早在那时就埋下了草蛇灰线。
长成Nike的模样
显而易见,丁世忠掌舵的安踏越来越像全球运动服饰龙头Nike了。
有人曾经问过丁世忠一个问题:如果有机会向菲尔·奈特提问,你会问些什么?丁世忠的问题是“安踏若来美国经营,你有办法将它做大吗?”彼时丁世忠的心中有一个做全球生意的愿景。
近两年,增势迅猛的安踏在中国市场接连超越阿迪达斯、Nike,率先实现了国货的逆袭,安踏是怎么做到的?
在关于安踏策略的公开的报道中,被多次提及的是“单聚焦、多品牌、全球化”的运营策略,其中多品牌运营是安踏得以在过去十年间营收翻了7倍的重要原因。
2009年收购FILA后,安踏对其的品牌定位始终是高端时尚运动品牌,由此卡位高端价格带,解决了主品牌价格难以上探的问题。
FILA也成为迄今为止安踏质地最好的一块资产:2021全年,FILA贡献218.2亿元营收,同比增长25.1%,占了安踏全年营收近半壁江山,2022年占比仍达到40%。
当时一手操办收购FILA的现任AmerSports的CEO郑捷公开表示“安踏未来一定会是一个多品牌的公司”。
原因不难理解,全球龙头Nike的答案已经摆在那给安踏抄了——通过收购或孵化不同细分品类的品牌,以实现多方押注、切入不同细分品类的效果。
其中最为著名的案例是,2003年,Nike收购破产的Converse,利用其卡位时尚休闲赛道,如今Converse已成为能贡献年营收超20亿美元的现金奶牛。而细分品类中长出巨头的案例中,最为知名的是切入瑜伽裤市场的Lululemon,如今已经成为瑜伽裤的代名词,市值超过400亿美元。
而安踏收购AmerSports的奥妙正在于此:AmerSports旗下的始祖鸟来自加拿大,主打户外活动,被誉为“冲锋衣中的爱马仕”;Wilson则是专业的球类运动设备制造商,该品牌产品也是NBA的官方比赛用球;如今被年轻人热捧的Salomon则是做滑雪器材起家......
想到这些,再看FILA放慢的增速,丁世忠想必也会释怀。因为大众消费品与潮流的关系天然相悖,被热捧然后被消费者抛弃的时尚品牌数不胜数,阿迪达斯库房里卖不出去的Yeezy鞋就是最好的例证。而抢先一步在市场容量超2000亿的户外运动用品市场布局的AmerSports显然有更多机会。